樹林里分出兩條路,我選了難走的那一條。16年前大學(xué)畢業(yè),我主動選擇成為一名西部計劃志愿者,來到了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九師一七〇團。

第一感覺是荒涼,滿目沙黃。這里地處古爾班通古特沙漠邊緣,是一片荒漠戈壁,地上不僅不“長”樓房,甚至不長草。一年有180多天刮八級以上大風(fēng),掀飛過屋頂,還會卷起石頭砸傷人。春天,小麥、玉米的嫩苗剛一冒頭就被吹沒了。人被風(fēng)沙欺負(fù)怕了,看不到生活的希望,心中也一片“荒蕪”。

綠洲,是荒漠中的希望,更是人生路上的希望。如果沒有,那就自己開墾。剛來那幾年,我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種樹。戈壁灘上沒有土,鋤頭派不上用場,得用十字鎬一鎬一鎬地鑿,鑿?fù)暝儆描F鍬一點一點地挖。干上一會兒,手就磨出了血泡。我們帶著水、帶著飯,在戶外一干就是一天。日頭毒辣,臉和脖子被曬到脫皮。日復(fù)一日,我們試種過許多樹,只有沙棘能存活下來。它的根系如網(wǎng),能緊抓土壤,還能與固氮菌共生,將空氣中的氮氣轉(zhuǎn)化為生長所需的氮素。扎根荒漠就得頂風(fēng)生長,頑強適應(yīng)環(huán)境,奮力改造自然。沙棘如此,人也一樣。

種樹不易,更何況是播種希望。為了提高種植效率和成活率,我和同事們用了8年時間,從47個品種里選育出最適合這里種植的品種。完成選育后是推廣種植,團里把掛果最好、成活率最高的沙棘林分給當(dāng)?shù)厝罕姟Ｒ婚_始,很多人不解:“沙棘能干嗎?”“種了沙棘,以后吃啥?”不理解,主要因為不了解。耐心講解,告訴大家種沙棘可以防風(fēng)固沙,生態(tài)好、生活才能好;面對沙棘果賣不出去的擔(dān)憂,許下“包收購”的承諾并全部兌現(xiàn)……看到希望,大家才有干勁。最終,全團種下1.4萬畝沙棘林,沙棘苗成活率從50%提升至90%以上。佐以光陰、協(xié)以眾力,沙棘在荒涼大漠扎牢根,生活的希望同樣在產(chǎn)業(yè)中扎下根。

我們要種的不是一閃而過的希望,而是長此以往的光明。沙棘果實富含營養(yǎng),但沒有成熟的市場承接,就無法產(chǎn)生經(jīng)濟效益。好不容易找到希望,絕不能落空!為了打開銷路,我四處奔走,現(xiàn)在每年有300多天在出差路上。吃了閉門羹,就敲響下一扇門。最終,我們成功推出24款沙棘產(chǎn)品,獲得良好的市場反饋。沙棘果成為增收致富的“金豆子”,一七〇團職工年均收入從2019年的4.5萬元增長到2024年的14萬元。產(chǎn)業(yè)有奔頭、群眾有希望,生活蒸蒸日上。

與沙棘打交道的十余年,我也如沙棘般成長。沙棘扛住風(fēng)沙、烈日和嚴(yán)寒,以頑強的生命力在茫茫黃沙中播撒出一大片綠意,點亮了蒼茫戈壁。面對困難,咬牙堅持、自我砥礪,越來越多人在這條艱難的路上扎根生長,讓荒漠不再毫無生氣。

艱難之路,換個角度看,不正是一條干事創(chuàng)業(yè)、有所作為的收獲之路嗎?如沙棘般,是我之幸,也是我之望。

(作者為新疆一七零團絲路沙棘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,本報記者蔣云龍采訪整理)